沉山不敢斗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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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那荼蘼,实在是中国最神秘的花了。
任谁也听说过,可任谁也说不准。
最早听说荼蘼,还不是顶有名的王淇那一句,而是在亦舒的书里,《开到荼蘼》的结尾,她写道:
开到荼蘼花事了。
可恨文思似荼蘼。
亦舒书里还写过另一种花,风信子。风信子没有白色的。如大理石洁白美丽的女子谢栅,在小说结尾喝着苦香的杏仁茶动容问:这白色的风信子是如何种出来的?……白色的风信子有毒,杏仁茶中亦有毒。
少年读书,匆匆一过中,也觉得这两种花,似不该人间所有。
贰
荼蘼在宋时盛极。笔记、诗词记载都极多,简直成了文士的最爱。
朱弁的《曲洧旧闻》记:(yancaoye.comyancaoye.com)
蜀公(范镇)居许下……有荼蘼架,高广可容数十客,每春季,花繁盛时,燕客于其下。约曰:“有飞花堕酒中者,为余浮一大白。”或语笑喧哗之际,微风过之,则满座无遗者。当时号为“飞英会”,传之四远,无不以为美谈也。
陶谷所著的《清异录》记载舒雅创制的“青纱连二枕”:
“舒雅作青纱连二枕,满贮酴醿木犀瑞香散蕊,甚益鼻根。”,用青纱做枕面,内填满荼蘼、木犀、瑞香三种花的散瓣,据说非常的好闻。
杨万里在《二月十四日谒两庙早起》一诗中,也道是:“还忆山居桃李晚,酴醾为枕睡为乡。”
陈敬所著的《陈氏香谱》中记载了一款“玉华醒醉香”:
采牡丹蕊与酴酴花,清酒拌,浥润得所,风阴一宿,杵细,捻作饼子,阴干,龙脑为衣。置枕间,芬芳袭人,可以醒醉。(向牡丹的花蕊与荼蘼花的花瓣上浇清酒,拌匀,晾一夜,让蕊与瓣充分吸收酒液,然后捣成花泥,按成小饼,外表涂一层龙脑粉)
《礼志》还记载了一种制作荼蘼酒的方法:先把一种叫做“木香”的香料研磨成细末,投入酒瓶中,然后将酒瓶加以密封。到了饮酒的时候,开瓶取酒,酒液已经芳香四溢,这时再临时在酒面上洒满荼蘼花瓣,酒香闻来正如荼蘼花香,几乎难以分辨二者的区别。
宋人枕荼蘼枕,饮荼蘼酒,以荼蘼为药,流连忘返,实在爱之情深。可是唐以前就很少有荼蘼的记载。
叁
到了现代,别说枕荼蘼枕,饮荼蘼酒了,关于荼蘼的一切,仿佛都混沌成了一团。再也没有人能肯定地指着一枝花说:那就是荼蘼。
荼蘼到底什么样?只能翻记载了。
《格物总论》中说:
酴醿花,藤身青茎,多刺,每一颖著三叶,叶面光绿,背翠,多缺刻。(yancaoye.comyancaoye.com)
《群芳谱》中说:
一名独步春,一名百宜枝,一名琼绶带,一名雪缨络,一名沈香蜜友,大朵千瓣,香微而清。本名荼蘼,一种色黄似酒,故加‘酉’字。
《花镜》中说:
酴醿花有三种,大朵千瓣,色白而香,每一颖著三叶如品字。青跗红萼,及大放,则纯白。有蜜色者,不及黄蔷薇,枝梗多刺而香。又有红者,俗呼番酴醿,亦不香。
总结出来,大抵是:
有刺、半藤蔓状,可以攀附墙头或搭花架。花色或白或黄或红,以洁白居多,重瓣,花形大而具清香。其中有淡黄带蜜色者,颜色似米酒,故此又将荼蘼加上了“酉”字边,唤为酴釄(醿)。
肆
很有一阵子,我以为野蔷薇就是荼蘼。去年还领着人去西山采茶采荼蘼。
藤身,灌生,青茎多刺,二三月间烂漫可观,花青跗红萼,及开时变白带浅碧,香微而清,盘作高架。
明人王象晋的《群芳谱》里这样描述荼蘼。
若非还有“大朵千瓣”四字,把野蔷薇说成是荼蘼,也勉强过得去。
不过,不是没有疑心的。宋人笔下那无限钟爱的荼蘼,为何落到这步田地呢?
伍(yancaoye.comyancaoye.com)
后来,又认为木香是荼蘼。
汪曾祺在云南时,写过木香:“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沉甸甸的湿润,很有份量的样子。和大朵千瓣差似。
木香一名锦棚儿,藤蔓附木。叶比蔷薇更细小而繁,四月初开花,每颖二蕊,极其香甜可爱者,是紫心小白花;若黄花则不香,即青心大白花者,香味亦不及。至若高架万条,望如香雪,亦不下于蔷薇。
《曲洧旧闻》中还说:
木香有二种,俗说檀心者号酴醿,不知何据也。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也说∶
木香,草类也。本名蜜香,因其香气如蜜也。缘沉香中有蜜香,遂讹此为木香尔。昔人谓之青木香。后人因呼马兜铃根为青木香,乃呼此为南木香、广木香以别之。今人又呼一种蔷薇为木香,愈乱真矣——李时珍说的“一种蔷薇”,大概就是指荼蘼。荼蘼是蔷薇科的。
伍
到底也没有弄清楚,荼蘼到底是哪样。据说,蔷薇科悬钩子属重瓣空心泡变种,比较接近于传说中的荼蘼。
宋元明三代,诗人词人们对荼蘼的热爱,简直上了天。直至清中叶,荼蘼还是寻常物事。
但不知何时起,竟然就象宋词的曲调一样,荼蘼,只存在传说中了。
不知何故兮,不知何物兮。
结(yancaoye.comyancaoy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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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任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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