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涛：别了，这恼人的青烟
2018-07-19 11:04 ·
别了，这恼人的青烟，把你洁白的身躯搭在嘴唇上点燃，燃烧的是寂寞，弥漫的是孤独，你这扦扦的一枝，吸一口吞进喉咙慢慢地滑进肚里，浸在肺里漫漫缭绕慢慢消化，没吸进肚的，从鼻孔里、从嘴里跑出来，散在面前，飘在空中，是一缕一缕的青烟，这恼人的青烟，是绝情的烟卷一点一点燃烧，是袅袅的呛人刺鼻的青烟。
我不知道林语堂先生隽秀的文字里面是否还飘散着先生用烟斗品尝烟草时释放出来的味道，我也不知道大胡子元帅贺龙指挥若定胜利后战场的硝烟里面是否还保留着元帅点燃烟斗得意享受时散发出来的青烟，我只知道这是呛人的恼人的青烟。青烟袅袅，思绪绵绵，爬在桌上写文章的男人手里总离不开那枝香烟，青烟袅袅，灵感显现。痛苦的人儿在唱：“青烟袅袅，燃烧着夜的黑”，诗人说:“嘴唇上这颗燃烧的太阳啊”，“两分钱的火柴能把思想点燃”，政治家说：“最大的满足是一杯酒加一只烟”，漫画家作一幅画：“一个人正在抽烟，烟被画成正在燃烧的手榴弹。”哲学家说：“香烟是一头有火的棍儿，另一头是自杀。”我赞成哲学家的说法，想这恼人的青烟和那恨不得离不得的浊酒吞噬掉我一头美丽的乌发，破坏了我整体的光辉的形象，无奈的只剩下这光光的脑门，还斗胆倔强的与日月争光，这恼人的害人的青烟。
小时候看电影《渡江侦查记》里女游击队员提着菜篮子在江边一边喊“洋火香烟桂花糖”一边扫描江边敌人修的礁堡，然后走到侦查员身边递上一包老刀牌香烟，香烟下面找的零钱里夹着画着的地图。无限羡慕这香烟是传播情报的道具呢，后来春晚听笑星马季的《宇宙牌香烟》，老马拿烟做文章吹牛，笑得我险些上气不接下气，看了周润发主演的《上海滩》把叼根雪茄风流倜傥的许文强表演得淋漓尽致，羡煞了于是开始偷偷地学抽烟，模仿大亨的气派,感觉很男人，很成熟，很威风。一次在教室偷着抽不幸被老师活捉，老师气急败坏给单独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也不思悔改。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米、面、油、肉都凭票供应，烟也不例外，当时有“男人有品位，抽的是云贵”之说，云烟、贵烟、黄果树烟、春城烟都是稀有货没烟票买不来，小娃们玩摔烟卷游戏：最大的是中华，认为是中央领导们抽的，下来有上海、牡丹、凤凰、喜梅、黄金叶等是地方当官的抽的，普通人抽的是一毛钱的羊群，二毛钱的宝成，三毛钱的恒大，是香烟部队里的兵卒。那时候小娃们就能根据烟的牌子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参加工作后，一大圈子朋友都抽烟，不抽烟的人反而被说成二尾子异类，曾见年轻媳妇骂男人“你烟都不会抽还算是男人”因为一般不抽烟的小伙子都不善交际，整天呆在家里陪媳妇的都是没出息的，男人嘲笑男人说“不烟不酒不如鸡狗”“不烟不酒白在世上走”，男人抽啥牌子的烟也反映出男人的品牌，市井流传“男人混得好，抽的是万宝”，“活得不如人，抽的是哈德门”，“日子过得凄惨，抽的是窄版”。一次去武当山玩耍，夜宿湖北郧县，晚上在街上闲逛，见一烟司门市部墙壁上贴满了关于香烟的历史和许多趣闻轶事，才知道香烟里面还蕴含着不少文化，小平老人家爱抽小熊猫，毛泽东烟瘾大，中央领导人抽的是特供的中华烟，刘少奇、朱德的抽烟轶事没有考证也不敢转发。(yancaoye.comyancaoye.com)
九七年到东北做生意，经常在几个大城市转悠，见酒店、餐馆等公共场合多有姑娘、媳妇纤巧的小手捻成兰花指，挨着樱桃小口匝一下，就会接连不断地飘起一个又一个的烟圈，再用小嘴一吹，一股青烟散成片片，在小厅里弥漫，然后吃着“驴上炕”用大杯喝烧酒，甚是豪爽，东北原来有八大怪，其中有“十八姑娘大烟袋”果然名不虚传。
见过许多烟瘾大的，依稀记得一部战争片里有红军游击队被万恶的敌人包围后，老战士用废纸卷树叶过烟瘾，呛得眼泪流也照抽不误。农村现在尚有古稀老人摆弄他的老古董—长长的水烟袋，老大爷坐在自家的台阶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吧嗒吧嗒地吸。农村遇到谁家过红白事情大家都去帮忙，事主不停地敬烟表示感谢，有人嘴里叼着还毫不推辞伸手接着搁在两只耳朵上做储备，有技术的，一根接一根燃，把过滤嘴掏空对接，最多能连着三枝，被人戏称“三节棍”，好像不是在抽烟而是在表演魔术。街头偶尔走过一非洲难民般肤色，装束怪异，茅草样头发的人物，不想吃、不念穿，看到地下的烟头两眼放光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手里已捡了一大把，骨子里渗透着恋烟情节解不开。犀利哥在网络上突然蹿红出彩，除了他那身奇异的行头外，他嘴上那枝燃烧的烟卷也功不可没，据说有人正申请把他的形象抢注成商标，我认为最好用作香烟的商标。
电影《上海滩十三太保》有学生、富翁、烟嘴、快刀，长枪难逃，功夫甚是了得，“烟嘴”非常敬业，烟嘴不离嘴唇，关键时刻，烟嘴成了武器。南京江宁区原房管局局长周久耕烧料子在主席台上显摆“南京-九五至尊”香烟而翻吧，一包天价烟成了“天价烟局长”二十五次收受贿赂的药引子，怪不得周贪在监狱不停哀叹：“都是香烟惹的祸。”一条香烟钱够买一家人一年的干粮。现在香烟成了高档奢侈品，也是耍派的象征，一条“红河一道”价值两千八百元，大名鼎鼎的软中华在“中国香烟排行榜”里也只屈尊五十二名。一般人自己买不起，抽的人不用买靠人送，买的人根本舍不得抽要送人，这道理地球人都知道。
尽管有歌曲《赶不走淡淡的烟味》，还有辛晓琪动情地唱着《味道》：“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的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的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赞美思念烟草的味道，但现实生活中哪有老婆真正喜欢自己丈夫抽烟，没有妻子不讨厌这恼人的呛人的臭人的烟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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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到广州开会，和几个朋友在宾馆里长聊，香烟一根接一根，烟雾腾腾，惊扰了房间设置的火警信号器，呜呜作响，立即开门推窗驱散烟雾，多亏灵敏度高，不然天花板上撒下的水会把人浇成落汤鸡，抽烟险些制造了火险让人虚惊一场，但是知道许多地方发生的火灾都是乱扔烟头引起的。去西安出差，若有同学来访，男的尚能同流很快适应并融入到房间的乌烟瘴气里，女同学绝不合污，一定掩口捂鼻，扭捏在门口，即使下决心勇敢进来，也咬口憋气，半晌无语，不敢张口结舌，怕这呛人的恼人的青烟钻进肚里，形象甚为滑稽，坚持不下去的，态度坚决旗帜鲜明的吆喝出去转转，换一口气，都怪这恼人的呛人的青烟。在会议室开会，若有人冒烟，左邻右舍必蹙鼻撅嘴，轻蔑地眼神扫描这污染源，如同会场突然一声屁响，大家集体自觉用手搧鼻口前面的空气，冒烟的人日益被蔑视被歧视。有次到一土菜馆，见厅堂树一牌子：“感谢不吸烟”，婉约、艺术，不抽烟的同伴愉快的笑，纯净得就像小溪的水，而我当时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一盆污浊的洗脚水，抽烟的人感到了自卑，几次狠狠地把想抽烟的念头活生生镇压了下去。
已经四张多把的岁数了，环顾一圈朋友，突然发现大部队人都在各自内人的威逼利诱下，无情地抛弃了烟这情人，只剩下我等一小撮顽固分子还坚守着对香烟的信念，我开始深刻反思，这恼人的青烟是伤害人的迷香，青烟浊气是导致脑血管、心血管疾病的罪魁。养生谣曰：“童心蚁食龟欲猴行，不烟少酒能活九十九。”举起这被恼人的青烟熏得焦黄的食指、中指我就满腔悲怆，一副李双江、蒋大为的歌喉被烟熏得成了男低音，本来像费玉清清纯的嗓子，烟抽得却成了刀郎嘶哑的很沧桑的声音。走在大街上，见不灵醒不看向的烟民被戴红袖标责任心极强的老太太、老爷爷俘虏揪住不放，狠狠操练一番后，老实递上五十元罚款后才能走人，我吓得大气不敢出，赶紧远远地跑开。公共场所相继都在禁烟，烟民的领地就像野羚羊的栖身地越来越少，逐渐被逼到厕所的外面和走廊的角落，人性化的像唐僧给画个圈圈设个吸烟区，烟民就会感恩戴德。烟瘾大、憋好久反复摸烟而不能抽的烟民，艰难寻到吸烟区后像饿极了的婴儿见到了奶嘴，像一泡尿憋久了的人终于找到厕所。这恼人的害人的一股子青烟。
我发现诗词中多有赞扬美酒的佳作，摘录了几十首，不胜枚举，却没找到一首完整表扬香烟的诗句，香烟广告也不许做，只能含蓄地暗示，而酒则可大方的做广告，西凤酒盒子上含情脉脉表白“如果没有这只凤凰，龙的传人将何等寂寞？”，太白酒盒子则用诗句示意“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而所有的烟盒子上一律都被规定严肃的写着“吸烟有害健康戒烟有益健康”之类的句子，酒有无数的好处，一般人适量饮用能活血化瘀强身健体，二般人如李白斗酒诗百篇，武松豪饮打老虎，可抽烟的益处呢？这恼人的害人的青烟把多少人抽成了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住进医院思故乡，谁能告诉我吸烟的益处呢？思索良久终于想起两宗妙处权作益处吧：夜深人静老鼠出动的时候，经常吸烟的人儿还在吭吭咔咔，不停地吭吭咔咔，这响亮的声音能充分证明你的寒舍或豪宅还埋伏着一个尚未入眠的人，一定会吓跑预谋盗窃的小贼和悄悄溜进来偷偷觅食的老鼠，足能保护你的财产完好无损。还有在路上，抽烟的人总不怕狗咬，因为他佝偻着腰走，恶狗看见，老远跑掉，以为他弯腰捡石头哩。
别了，这恼人的青烟，你永远滚吧，我再也不想见你，挨你、亲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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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流涛，本名刘涛，陕西丹凤人。本平台特邀作者。八九年七月毕业陕西工商学院中文系，陕西师大研究生学历，现任丹凤中学副校长，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陕西省作协会员，商洛市作协理事。工作之余，发表作品数百篇。已出版《流涛散文集》，37万字的长篇小说《蓝金子》也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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