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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画家都对黄山情有独钟,李可染也是这样。1954年,他第一次到黄山写生。从那以后,黄山的密树丛林、奇峰怪石、烟云雾霭便时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决心用自己手中的笔画出与众不同的黄山。1954年,他画的《文殊院望天都峰》是在山间乱云竞逐的十分钟内抢出来的,以线为主。1962年,他画了《黄山烟霞》,和八年前有了很大变化,主要是笔墨、构图让人感受到了沉雄和博大。
1978年5月,李可染决定与妻子邹佩珠、儿子李小可先去黄山,再去三峡,为日后的创作积累素材。而且,这一次,他决心要“搜尽奇峰打草稿”,把心中苦苦思恋二十多年的黄山用新的语言表现出来,画出更深邃的意境。到达黄山后,李可染和家人先在玉屏楼住了下来。他对着迎客松驻足良久,从不同角度审视着,画了一张又一张速写。接着,他又去画天都峰。这一天,风特别大,邹佩珠怕李可染着凉,就将手帕四角各打了一个结,给他戴在头上挡风。接着,李可染又对莲花峰的雄姿秀态进行描绘。他神情专注,一笔一笔地勾线,一点一点地描画,直到自己觉得比较满意了,才结束了在那里的写生。一天雨后,云海在山峦间来回滚动,丛树若隐若现。望着眼前的美景,李可染禁不住连声称赞,而后立即拿出画具,把这激动人心的瞬间记录在纸上。随后,他在清凉台附近坐了下来。不久,忽地刮起了一阵大风。大风过后,只见始信峰的后面突然出现了两道悬天瀑布,流水仿佛从峰后往前喷射而出。这一奇景让在场的人一阵骚动,大家纷纷举起手中的照相机。好多摄影家都说,为了等这个景,他们花费了好长时间。其中一个摄影家边忙着拍照,边感慨万千地说:“我在这里等了三个年头才看到这个美景。三年了,我总算如愿以偿了!”李小可也想把这美景拍摄下来,底片却恰好没有了——因上山时怕太过负重,底片都放在下面了。李可染一直一言不发,把这梦幻般的美景牢记在心中。晚上休息时,梁思成的学生、清华大学教授吴良镛来找李可染聊天。吴良镛是应当时的安徽省委书记万里之邀,来黄山进行考察,就如何进一步开发、建设黄山等问题献计献策的。他知道李可染已经到黄山十余天了,肯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李可染也不隐瞒,说:“开发黄山,一定要从有利于保护黄山的奇异风景出发。我在山上山下看到的,跟第一次来时看到的相比,变化太大了。”他特别对山脚下盖的那些宾馆大楼不满意,认为这是大煞风景,这是把黄山的好景故意挡住不给人家看。他一再叮嘱吴良镛,不管怎么开发、建设黄山,一定不能影响自然景观。吴良镛说:“你的这些建议非常好,好多人也都有这个想法,我一定会把这个建议带给开发黄山的专门班子。”吴良镛一路上看到很多美景,十分激动,也随手勾了不少稿子。他看了李可染画的速写,连连称赞。李可染要看他的,他却连连摆手,说:“不成,不成,哪能在你这位著名的专家面前班门弄斧啊!”最终,他还是没让李可染看。
一天,李可染还巧遇同样来黄山写生的日本著名画家东山魁夷,而且两人竟还住在同一层楼,李可染住西边,东山住东边。两位“高手”见面,热情地相互打招呼。这天黄昏,夕阳映照着峰峦,使本来就很美的景观更添了几分姿色。东山魁夷住的那边看不到,便和夫人跑到李可染这边来看美景。望着眼前的绝美景色,东山对着李可染直点头,说:“中国的黄山之美,真是令世人艳羡哪!”次日,李可染到排云亭写生,刚画了几笔,东山魁夷也到了。他和李可染选取了不同的角度,画对面的“仙人脱靴”,而李可染画的是“仙人踩高跷”。邹佩珠走过去看东山画速写,见他用的是一种日本生产的速写纸,也不用铅笔,用的是日本生产的速写笔。用这种笔和纸,如果没有画好,不用橡皮擦,可以用水洗掉。邹佩珠从头看到尾,连声赞叹东山画得很生动、传神。后来,李可染到日本办画展,又和东山魁夷见了面。他把自己的展览图录送给东山,东山深表谢意的同时,又回忆起当年两人一起在黄山写生时的情景。在排云亭,李可染正画得入神,几个年轻人来到了他身边,打开画夹,看样子也是来写生的。不过,他们从刚拿起笔时就不停地说话,一会儿说谁谁谁干什么了,一会儿说谁谁谁又要到新的地方去了,或者是家长里短,或者是朋友同学,嘴就一直没停下来过。李可染强忍着这噪音的干扰,一边画一边喃喃自语道:“要写生,你就聚精会神地坐下来画画;要看风景,你就随便走走看看。你一边画一边说,心不在焉,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再说,你这样边说边画,能画出什么来呢?”
李可染到黄山写生的消息在山上不胫而走,大家纷纷拿着自己的画稿来请教,向李可染问长问短的。李可染不胜其扰,只得让李小可出面,在宾馆房间里接待来访者,总算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在黄山待了二十多天之后,李可染还打算搞一个比较复杂的创作构图。为此,有一天,他和邹佩珠走了好长时间的路,终于有了发现。可他刚要坐下来,天边忽然飞来一大片乌云,像是大幕一样,把这片景致遮得严严实实。李可染左等右等也不见乌云散去,只得无奈回归。第二天,夫妻二人又去了,乌云还在。第三天,第四天,一切照旧。没办法,李可染只好选择放弃。在黄山上整整待了45天后,李可染依旧兴味盎然,还想再待上几天。但是,由于每天都要走路、画画,他难免有些劳累。其实,临来黄山前,他就到北京协和医院看过大夫,大夫说他血压有些高,黄山可以去,但是一定不能过于劳累。另外,邹佩珠身体也不太好,一家人不得不依依不舍地下了山。进入上世纪80年代后,李可染以黄山为题材,创作了不少令人拍案叫绝的佳构,而且多是巨制。这时,他笔下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饱含着他对黄山的深深热爱之情。单是“黄山人字瀑”,他就画了好几幅,既有彩霞涌动、青山滴翠的晨曦景观,也有斜阳余晖、金光璀璨的日暮奇景。他以自己独特的笔墨语言,或朝或暮,或晴或阴,把黄山美景表现得令人心驰神往、深深陶醉。不但是画面,画题也总是寄寓着他的深情。他在1982年创作的《黄山烟云》上题跋道:“明徐霞客遍游天下名山大川,深赞黄山之美,因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之句。吾两次登黄山,居百余日,饱览千峰竞秀,万壑藏云,宇宙奇观,叹观止矣。兹写其意,吾亦难名何峰何地,未作导游图也。壬戌初夏,李可染写于师牛堂,并记。”到了1989年9月,就是他逝世的两个月前,他还对黄山念念不忘,并在一张《冬牧图》上题道:“余画冬牧图,常以苍松作配景。昔年游黄山,在清凉台边见有此奇松,兹写其仿佛,深感高岩之松饱经酷暑严寒,而愈老愈劲愈奇愈美,非仅其寿长也。一九八九年,岁次己巳秋九月重阳登高日,白发学童即兴作此图,并记。李可染。(yancaoye.comyancaoy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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